◎沈庆保
别人走亲戚,我去走同学。同学虽然不同于亲戚,但照样可以感受一些别样的新奇,收获些许不同的愉悦和感悟。
读师专的时候,同宿舍八人分别来自镇江、淮阴、徐州等市所属的乡镇,没有一个是城里人。待大家相互熟悉了,处出了感情,走同学便纳入议事日程。
最早的一次出行是D同学等人去H同学的家。H同学家住丹徒县某个乡镇(当时该县尚未划为镇江的区),几个人在H同学的带领下来到汽车站乘车前往。本来约好当天上午到下午回,D同学他们几个却有些乐不思蜀,想在那住一夜再回,可是由于主人没有进行挽留,加之通讯不发达无法及时向班主任请假,且又羞于表达逗留的心思,终究还是于当天傍晚一起返回了学校。
据D同学讲,他们几个在H同学家受到了盛情款待,不仅吃到平日里吃不到的炖牛肉、红烧鱼和糖醋排骨等好几个硬菜,还见到了一位年轻貌美、身材苗条的美女,那是H同学的妹妹,年龄比其小一岁,正读卫校护理专业。事后,D同学他们几个经常和H同学开玩笑,说胖子你把妹妹嫁给我吧!H同学听到只是憨厚地笑了笑,并不发作。说实话,南方人和北方人就是不一样,南方人认为妹妹早晚要出嫁成为别人家的人,而嫂子则为自家人,绝对不能拿嫂子开玩笑。
由此想到自己更为久远的走同学,二者之境遇竟有天壤之别。彼时,我上五年级,由于邻村的农科站小学不是完小,刘小敢他们五年级开学伊始必须转到我们北冯场小学就读。不到半个学期,来自两个班级的学生们很快便融洽相处,三三两两结伴玩耍。于是,一个星期天的清晨,我没来得及告诉家人,按照周六放学时我和刘小敢的约定,起床后直奔三里地之外的农科站。
农科站本名小麻墩村,是那个时代所赐予的一个时髦名字,好像每个公社都有,村里拿出部分土地开辟试验田用来培育作物良种。该村东临小武河,南面紧挨三一Ο国道(当时叫三Ο七,并不带“国道”二字,是一条直通连云港和徐州的国防战备路),其下辖的生产队数比我们村少两个,人口最起码也要少一半。
好了,就此打住,说偏了。别看那时人小腿短,可是步子迈得快,不知不觉我就来到了农科站。以前,我曾经陪同班主任彭老师到这里家访过,初夏时节还专门来此摘食过美味的桑葚,所以有些熟门熟路,轻易即可找到小敢的家。进门,其母亲正坐在鏊窝前烙煎饼,燃烧的麦草所释放的烟和鏊子上蒸腾的热气相混杂,对忙碌着的人就看得不太分明。打过招呼,婶子让我趁热卷点咸菜吃一块煎饼。
过后,我随小敢去三Ο七路边去玩,具体地点在武河桥上,看河面上戏水的鹅鸭,以及河边撒网捕鱼的人。那个年月,来往的车辆不算太多,我慢慢地变得有些大意起来。现在已经记不清是想去路中间捡拾东西还是其他原因,我突然从桥南跑向桥北试图横穿路面,万幸的是刚抬腿跑两步,小敢便果断地抓住了我的胳膊,随后的一瞬间有辆大卡车自东向西呼啸着而过,带起一阵风,卷过一缕尘。好险,好险啊!
回过头来再说上师专时的某个周六下午,时值深秋,班长老T邀请我去他家做客。一路小雨,踏着泥泞,我们乘车来到位于丹阳市某镇,然后步行赶往其家乡。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江南小村,T班长的家位于村子中央,拥有一幢较为破旧的二层楼房,无院落,墙体为空心墙,且外面未用水泥搓墙面。
这种墙在苏北又被称为“老鼠洞墙”,砌起来比较省砖,但坚固程度远远不够。进门,即为水泥和砖所砌的锅灶,锅台贴有白白的瓷砖,有烟囱通往室外。“民以食为天”在此得到了充分的彰显。T班长的父亲在家,家里再无别人,大叔热情好客,专门做了笋干炒肉和红烧腊鱼两个菜,用新米蒸了满满一锅米饭。
T班长家没有电视,晚上,他只好带我到邻居家看电视。犹记得其邻居一楼进门处也是灶台,电视在二楼的起居间,要爬陡陡的木楼梯上去。大约看了两个小时我和T班长返回,再爬上他家的二楼,一起睡在一架老式木床上休息。T班长端来一盆热水,让我坐于床前洗脚时,待脱下脚上的运动鞋才发现因鞋里进水,脚底早已被泡得发白发软了。
次日早上,T班长先我起床,拆开一把牙刷的外包装,然后喊我起床洗漱,没想到我们二人竟然先后共用了一把牙刷。早饭吃的是水煮米团,团子糯软,汤水黏稠,我有些吃不惯。后来,每当想到年5月在我国驻南联盟大使馆不幸遇难的光明日报社记者许杏虎,其家乡为丹阳市河阳镇高甸村后北洛自然村,我都会忆起T班长的家乡。二者应该相距不远,村容村貌和风俗民情也会颇为相似。
年春,按照学校的统一安排,我去丹徒县宝堰中学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教学实习。指导老师为校办的丁主任,平日里我喊他老师,他却谦逊地说,同学,同学,一起学习。实习结束前夕的一个上午,丁老师带我去他的老家丁角村赶庙会。所以,此行也算是“走同学”。我们各自骑着一辆自行车,七拐八绕,颠颠簸簸,经过两条小河和两座古桥,来到了一个随处可见木结构楼房,房顶砌着风火墙和马头墙,青石板街道纵横交错的古村落。
那天,各家各户高朋满座,村里村外人山人海,青石板街上兜售着各种商品,像镇江大西路的一角那么热闹繁华。在摊子上,丁老师购买了一个人造革提包和一本红绸面影集,说要等几天在欢送会上由班长送我。走进丁老师家,堂屋的桌面上摆满了菜肴,坐在桌边的亲友们正边用茶杯喝酒边聊天,酒随量饮,其乐融融。很快,平时极少沾酒的我进入了微醺的状态。
现在,我们一般很少去走亲戚了,更不用说走同学。但是,昔日的走同学情景想起来依然五味杂陈,令人难忘,总会时不时在尘封的记忆中泛起一丝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