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要下雪了。
天色果然沉暗了下来,亿万云雨正酝酿着一场冬天的盛事,掩藏在铅灰色的天空里,蓄势待发。雪花意欲飘洒,有冬天的味道了,有年的味道了,有回忆的味道了。
我是个矛盾的人,喜欢雪却又讨厌雪,喜欢,是因为雪花构筑起一个素白纯美得近似童话的世界,让我有了与文字矫情的理由,不喜欢,是因为总是不由自主地担心我所牵念的亲人,怕他们出行的路上会在雪地里抛锚,具体到担心笨拙的父亲骑自行车赴工地打工的艰辛过程,担心弟媳夜班回来的路上平添了跋涉的坎坷,担心为生活所奔波劳苦的每个人,披着风雪严寒,直面冷到了骨子里的严酷。所以,自我成年的日子,雪花从来没在我的意愿中恣意、诗意地下过。
其实,我为什么要如此纠结呢?事实上,天要下雪时它终究还是下了,我阻止不了天相,正如我拯救不了我所在意的人每日都生活在暖阳中,过富足安逸的生活,我其实就是一个持着可笑的悲悯之心、习惯于想当然的白痴。雪终究还是要下的,就像立刻、马上、即将到来的这场雪,对于它的到来,不妨放下杂念、闭上眼虔诚地用回忆来迎接。
我曾经有赤足在雪里行走的经历,挎着*绿色的、点缀红色五角星书包,手拎一双红色的绒布鞋,走着走着,童年便转眼成烟;
读中专时,曾经有个大男孩,思虑很久,送我“朵朵”的笔名,耐心为我解读“雪花朵朵,纯美无暇”之意,并用俊逸的字体写在明信片上,如今想来,那该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女孩,才配得上这样美好的名字;
学生时代的某个生日,那一场下得没完没了,几乎忘了晨昏的雪,淳朴的学兄用他视为珍宝的单反相机,为我留下了一瞬的青春娇艳,那张别人看来土得掉渣、穿着大花棉袄的蠢女孩照片,却被我固执认为是最美的,因为,我经常被那里面的质朴感动、被女孩胆怯清澈的眼神感动。
我还记得很多下雪的日子,似乎只因为灵光闪动的一瞬,而从此在记忆里刻骨铭心:我曾经穿着白色棉衣、戴一条黑红相间的围巾,独自在雪地里走了很久很久,那时我深信雪地里的女孩是美的,只因为青春闪着无可抵挡的光泽,只因为每个脚印里都踩着一个心愿、一首诗;当然,我也曾在雪地上迷茫、踟蹰过,眼神穿过单一空洞的白,望不见自己摇摆的未来??????那时的雪,下得安详而宁静,缱绻而诗情,那屋檐下一边结着冰凌、一边在火盆上疗冻疮之伤的日子,那眼睛里结着愁怨、心里其实乐开了花的日子,就这样眨眨眼睛就过去了,好让人怀念的日子,好让人怀念的雪,其实,那是一场场属于青春的雪事,让人回忆起来欲生欲死伤感的、不再复返的生命时光!
过去了的总是好的。面前这场属于中年的雪,却无论如何也滋生不出欢喜,那显微镜下有着美丽形态的雪花,再也取悦不了心情,童年时,以为它是仙女雕刻出的艺术品,如今,充足的物理知识已经冷酷地解体了梦幻,它就是汽、就是水,就是冰的另一种形态而已。它洋洋洒洒地落下,妆点了世界,却永远掩盖不了事实和真相。
推开窗,却远没有了闭上眼享受的雅致之情,下雪了,它已经零零星星地洒落了,有点寂寞和寥落的感觉,一颗颗一粒粒轻盈飘下,落地成水。现实世界,一草一木,残败冬景,一览无余。
所以,我不是个诗人,虽然我也经营有点像诗的文字,试着用文字去抽象客观存在,但我眼里的东西却已经永远失去了韵律、诗意的美,片片雪花,再也升华不了圣洁的精神产物,在我眼里,它就是一场冬雨,我的笔再也美化不了它,就如同我已经尘封了曾经使用过的笔名,这个美好的笔名,只能存留在已经遗失了的明信片上了。
终于读懂了,只因为,这是一场中年的雪,用冷静凌冽的眼眸去透视、而不是用朦胧写意的心境去审美的中年的雪。
阮籍《咏怀》诗词打卡
古人的失眠似乎浸染着诗意,起坐有琴鸣,伫立遇清风,思忖撩帷幔,徘徊见月明。
古人的伤怀似乎也是别致的,有孤鸿相伴,有飞鸟和声,可栖枝野外,可长啸竹林。
古人迷惘,可以问天、问地、问万物生灵,因为那时,天地玄*,文明混沌,因为那时,自然山水可启迪迷津,一叶渔舟可隐遁身影。
古人的忧思,可以和遥夜会意,可以和星月互通,可以用那古老的平平仄仄吟出来、咏出来,再借那幽幽咽咽的琴声流出来、淌出来。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士大夫阮籍一首《咏怀》,独孤求不寐,以琴声寄情,以明月言志,以清风自省,化身孤鸿飞鸟,哀鸣野外,一颗忧惧家国之心,一片黯然神伤之情。
《咏怀》传递给我们的诗意和风雅,是因为古老,是因为格律中令人着迷的魏晋风月,文字中暗藏的行板韵脚。午后读诗,读茗茶的唇齿留香,读小酌的诗意微醺,读历史的开坛陈香。
古有一楼,观涛,古有一阁,抚琴,古有一窗,望月,古有一轩,倚身,古有一亭,相送,古有一榻,卧梦,古有一隅,听风,古有一人,咏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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