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闻乐笺
/03/21
历史上湖南人为何不热衷“出湘”做官?
张双喜
一、前言
年《中国国家地理》第一期“湖南”专辑,再一次提出了一个近期的社会热议话题:一群湖南人,半部近代史。为什么唐宋时期的湖南人少见经传?也就是问湖南人在唐宋时期为什么不“出湘”北上朝廷做官?
其中杨弘章《湘江—流淌着湖南命运“密码”的母亲河》文:纵观历史,湖南人在中国数千年的岁月发中,多是沉默的—“湖南自郡县以来,曾未尝先天下”,“湖南人物罕见史传”。有学者认为,湘江被夺去国道的位置及封闭的地理环境,是湖南在漫长历史岁月里寂然无声,“碌碌无所轻重于天下”的重要原因。
湖南是闭塞的,三面巨岭透迤,湘江的北部还顶着一个在传统水运条件下严重阻碍交通的八百里洞庭。因洞庭“巨浸汪洋,狂风恶浪”,舟船常有倾覆,以至于有些湖南士子因过于畏惧,不敢远行参加科举考试,“有终身未见场屋者”。
而关于湖南人不“出湘“”求官发财““这个话题自满清以来多有讨论,如:
晚清湘籍学者王闿运著《湘*志·湖南防守篇》“湖南自郡县以来,曾未尝先天下”。
晚清湘籍学者皮锡瑞著《师伏堂未刊日记》““湖南人物罕见史传,三国时如蒋琬者,只一二人。唐开科三百年,长沙刘蜕始举进士,时谓之破天荒”
清代河道总督陈鹏年的奏折“洞庭之水盖巨浸汪洋,绵亘数百里,狂风恶浪,发作不常,一舟覆溺则所损者多人,于是湖南士子畏怯不前,有终身未见场屋者”
年湘籍学者王闿运去世,民国前国务总理熊希龄以挽联总结“楚学离中原而独行”。
因为一直有人以这种似是而非的观点来点评湖南,所以,就让这种观点慢慢变成一种结论,似乎是说湖南历史上就真的缺乏“出湘“北上做官的人了,潜意识中就是换作说湖南历史上不出人才,或者举出江西的陶渊明、王安石、朱熹、解缙来说湖南文才落后。
其实最新的考古发掘材料证实湖南曾经对中国古代文明的发展产生过巨大影响,澧县彭头山的稻谷、宁乡*材的青铜器、长沙子弹库的楚帛书和帛画、龙山里耶的秦简、长沙马王堆的汉墓、长沙走马楼的吴简等等,都表明湖南在古代并非“寂寂无足轻重于天下”。
我倒不是说“我们祖上曾经也阔过!“,我只是认为自古以来湖南的独特性非常明显,如果只以北方人的视角,以汉民族的眼光,以儒家”治国平天下“的哲学思维来看湖南,肯定会错过很多的历史细节!!
我认为湖南具有神秘而古老的民族结构,今天的湖南竟然有55个民族,但是远古的濮地竟然没有濮人,西汉的扬越大地现在也无越民,而强大的楚地现在居然没有人说自己是楚族,从桑植县到江华县这一地带一直保留着中国最远古的庞杂民族,这是湖南人不“出湘“的民族基础。
孔子游楚城门口偶遇楚狂接舆、菜圃里拜访老莱子,便以为楚人个个都是哲学家,可湖南人真的大部分都有巫学底蕴,人神同源、人定胜天是巫学的核心思想,这是湖南人不“出湘“的哲学基础。
屈原《离骚》的核心就是“民極乃皇极”,而传世文献记录”百濮“之地“多无君”,道家思想啟于楚,“无为(违)”的*治哲学深入人心,这是湖南人不“出湘”的*治基础。
沅湘流域山水相宜、资源丰富,沃野千里、稻作技术领先全球,饭稻羹鱼、美味佳肴、丝麻绸缎、食物香料中药一体化的生活方式,沅芷澧兰茹蕙零陵香,既在屈原《离骚》、《招*》中有所记录,也在马王堆汉墓、沅陵侯墓出土物中都得到了直接印证,中国出土的第一份菜单、第一份菜谱、第一支毛笔都在沅湘流域,如此美妙的生活方式是湖南人不“出湘”的生活基础。
湘北长江洞庭湖水域相依,湘南雪峰山南岭相护,千百年来,相对于中原来讲,湖南没有频繁的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虽然秦将赵佗大*穿越湖南可能有过屠杀事件、*巢起义*在长沙岳阳一带有过残暴的掠杀记录、自襄阳南下的蒙元*队也在长沙一带有过惨无人道的屠城行为,传说朱元璋*队曾大规模残杀浏阳人民,但相对于北方的“永嘉之乱”、“五胡乱华”“、“靖康之耻”而言,和平安宁的发展环境是湖南人不“出湘“重要原因。
为什么湖南人历史上不“出湘”做官,就像问广东省黎子流先生为什么广东人不愿去北京做事一样。黎先生口头禅是“得唔得,返顺德”,表达了他深厚的家乡情怀及对顺德的无限眷念!
二、湖南之沿革
“历史”就是“记言述事”,然而浩浩八百年楚史,却没几个字眼跟今天的“湖南”有关,传世文献中语焉不详的”““百濮”、“黔中”“尚待地下考古材料充实,而”罗汭“、“青阳“诸词的来龙去脉也不清晰,尤其是“长沙”这个名称,居然不见于楚史,其首见竟是《史记·越王勾践世家》:“长沙,楚之粟也。”尔后,直到西汉刘向《战国策·楚四·长沙之难》载“长沙之难,楚太子横为质于齐”。
若没有屈原的《离骚》等文及年安徽寿县出土的《鄂君啟金节》,我们的确很难在传世文献中找到楚熊一国在湘楚大地真正实施过治权。
如《离骚》“济沅、湘以南征兮“,《哀郢》"上洞庭而下江”,《九歌·湘夫人》”沅有芷兮澧有兰“,《九歌·湘君》“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邅吾道兮洞庭”、“望涔阳兮极浦”、“遗余佩兮澧浦”,《九章·涉江》“朝发枉陼兮,夕宿辰阳”、“入溆浦余儃佪兮,迷不知吾所如”,《九章·抽思》“长濑湍流,溯江潭兮“,《九章·怀沙》“浩浩沅湘,分流汩兮”,这里屈原列举了整个沅澧流域战国城市名称,如涔阳(澧县)、澧浦(澧县)、枉陼(常德)、辰阳(辰州)、溆浦(溆浦)、江潭(或指岳阳城陵矶)。
又如楚怀王于公元前年颁发给鄂君啟的《鄂君啟舟节》明确记载“逾江,庚囗(彭)囗,庚松昜,内浍江,庚爰陵,徒(涉)江,内湘,庚囗,庚洮昜,内?,庚鄙,内资,沅、澧、油、徒(涉)江,就木关,就郢”。这里明确自岳阳彭城矶入湘到巴陵、湘阴洮阳、汨罗等湘资沅澧水域都是楚国免税范围,这就清楚的表达了楚王朝对今湖南全境治权的确认。
秦始皇统一六国,在湖南地区设立黔中郡、长沙郡;刘汉早期,衡阳王吴芮以长沙国诸侯王治理湖南,至汉景帝时改封其子刘发为长沙王,管理湖南;三国时,蜀汉、孙吴先后辖制湖南境内;两晋时期,湖南属荆州地界;大隋再次统一中国,在今湖南境内设有长沙等八郡;大唐盛世,湖南则分属于江南西道和黔中道;两宋时期,湖南属荆湖南路和荆湖北路;蒙元时期,湖南则属湖广行省下辖的江南湖南北道和岭北湖南道;有明一代,湖南属湖广布*司;直到清康熙年间,清廷分湖广省为湖北、湖南省,这才是湖南建省的肇始。
中国古代湖南区域的行*机构累有变迁,但以洞庭湖统属湘资沅澧四大水系为基本特征,所以,历代的行*区划大致都在现今湖南省辖区范围内。
三、神秘的黔中郡
认识今天的湖南,必须从黔中郡开始。《书·禹贡》:荆及衡阳惟荆州。所以,早期的传世文献中并没有因长江、洞庭湖等自然地理因素将湖南湖北划开,尤其是楚国长期定都江陵(栽郢),荆南之涔阳平原一直都是楚国畿辅之地,自然而然的楚国王权最先从常德地区越过长江实施治权,楚宣王时期设置黔中郡,如《史记·秦本纪》载:“孝公元年……楚自汉中,南有巴、黔中。”秦孝公元年即公元前年,时当楚宣王九年。也就是说楚国的疆界从汉中开始,向南拥有巴、黔中。
《水经注··沅水》:“沅水又东迳临沅县南,县南临沅水,因以为名。……县治武陵郡下,本楚之黔中郡矣”。结合近年来在湘北地区发掘的战国楚文化遗存,推断楚国黔中郡与汉代武陵郡辖区相当,现今的研究成果认为今湖南的沅澧流域为黔中郡域,包括今湖南西部、西北部以及湖北西南角。
而且,现在有考古材料支持楚宣王之黔中郡,郡治设置在沅陵。而秦昭王三十年,秦取楚巫郡、黔中郡,置秦黔中郡,其郡治却在溆浦。
同时,在楚悼王执*时期,楚国《史记·吴起列传》“于是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楚国凭借强大的*事实力攻城掠地,至楚威王时期楚国疆域达到鼎盛时期,成为当时世界第一大国,其地《史记·苏秦列传》“西有黔中、巫郡,东有夏州、海阳,南有洞庭、苍梧,北有陉塞、郇阳,地方五千余里”。
这里的“百越”包括长沙以南的扬越之地,“黔中”是指湖南常德慈利桑植等湘西北地区,“洞庭”或指岳阳益阳宁乡等洞庭湖周边地区,而“苍梧”则是九嶷溆浦永州一带,因为大秦帝国在湘楚大地行使治权时曾设置长沙郡,而且楚怀王时期有“长沙之难”的记载,所以,我认为楚怀王时期的湘楚大地,先后有”黔中郡“、“苍梧郡”、“洞庭郡”、“长沙郡”四郡。
湘西龙山出土里耶秦简“J1-2:迁陵邮行洞庭“,也证实了“洞庭郡“的存在。
《史记·楚世家·熊渠》:熊渠曰:“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乃立其长子康为句亶王,中子红为鄂王,少子执疵为越章王,皆在江上楚蛮之地“。
《诗经·采芑》:蠢尔蛮荆,大邦为仇。方叔元老,克壮其犹。方叔率止,执讯获丑。戎车啴啴,啴啴焞焞,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玁(xiǎn)狁(yǔn),蛮荆来威。
《史记·楚世家》:熊霜六年,卒。三弟争立,仲雪死;叔堪亡,避难于濮;而少弟季徇立,是为熊徇。
《史记·楚世家》:三十五年,楚伐随。随曰:“我无罪。”楚曰:“我蛮夷也。今诸侯皆为叛相侵,或相杀。我有敝甲,欲以观中国之*,请王室尊吾号。”随人为之周,请尊楚,王室不听,还报楚。三十七年,楚熊通怒曰:“吾先鬻熊,文王之师也,蚤终。成王举我先公,乃以子男田令居楚,蛮夷皆率服,而王不加位,我自尊耳。”乃自立为武王,与随人盟而去。於是始开濮地而有之。
因传世文献中存在大量的“蛮夷”、“蛮荆“字样,一直以来就有湘楚大地亦属蛮夷的认识,尤其是今天的湘西地区本属少数民族聚居区,偏远而发展滞后,更加助长了对湘楚的误解,从现有的考古发掘材料来看,湖南常德澧水流域涔阳平原的“石门人”是率先点亮湖南文明曙光的史前人,考古资料表明,“石门人”过着狩猎、采集的生活,已经会用火。而距今50万年的常德津市虎爪山遗址,更是目前湖南境内发现的最早人类活动遗迹。
年发掘常德澧县城头山遗址是一处新石器时代城址,距今约~年,是迄今中国发现时代最早的古城遗址,被誉为“中国最早的城市”。
年在常德临澧杉龙岗遗址考古发掘现场,多粒距今约8000-9000年的碳化稻谷被发现,这里很可能是世界上三大粮食之一水稻的起源地。
或许,我们对于湘楚大地的认知才刚刚开启那扇黑洞的大门。我对“黔中“之”黔“一直深感惊讶,”黔“本是“黑金”,这就是当今的有色金属,传世文献中记载“辰州丹砂”、“丽(澧)水生金”,而传说中的中原诸侯盟主虞舜竟然会葬在九嶷山下,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中国第一地图上竟赫然标示着虞舜墓门柱!至今依然偏僻的“溆浦”小城,竟然记载在屈原文章中,湖南第一个郡第一个郡治竟然落在溆浦、辰阳、或沅陵之间!而近年来湘西地区的考古资料表明,早在石器时代,黔中郡地区就有人类活动的文化遗存。我们通常意义上的所谓蛮人会在湖南黔中郡地区采金掘砂?湖南初民到底是些什么人?
《逸周书·王会解》说:“卜人以丹沙。”晋孔晁注说:“卜人,西南之蛮,丹砂所出。”宋王应麟补注说:“卜,即濮也;沙今作砂。”
《韩非子·内储说上》:“荆南之地,丽水之中生金,人多窃采金。采金之禁,得而辄辜磔于市。甚众,壅离其水也,而人窃金不止。大罪莫重辜磔于市,犹不止者,不必得也。故今有于此,曰:"予汝天下而杀汝身。"庸人不为也。夫有天下,大利也,犹不为者,知必死。故不必得也,则虽辜磔,窃金不止;知必死,则有天下不为也。”
湾长沙细水波澜,椰梦长廊瑞碧宽。
四、消失的湖南濮民越人
湘楚文明是中华文明的重要源脉,楚人湘民真会因洞庭湖的“狂风恶浪”而卷缩在家里而不愿出仕吗?!
西周王朝是"世卿世禄"制,国家选拔官吏,包括*事将领时,实行"亲亲尊尊"路线,主要在王亲贵族中选取。战国时代秦楚诸霸大都改行*功爵制,"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才打开"布衣将相之局"。
两汉王朝建立了察举制、征辟制人才选拔系统,但东汉逐渐为州郡豪强大族把控,魏晋以降三百年间,呈现“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的门阀士族垄断乱象!
直到隋文帝才废除维护门阀贵族地位的九品中正制,于开皇七年(年)设“志行修谨”、“清平干济”两科。隋炀帝时始置进士科,因为是分科取士,所以名为“科举”。王朝开始用公开考试的方法来甄别人才高下,从而量才录用,这是中国古代选官制度上的重大改革,为以后历代所沿用。唐代科举有常举和制举两类,武则天时期增设武举,由兵部主持。
据学者考证,只有武则天“殿试”时期才是真正的让大批出身寒门的子弟有了一展才华的机会。《资治通鉴》评价武则天;“*由己出,明察善断,故当时英贤亦竟为之用。”宋代汪洙《神童诗》所描述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局面真正始于武则天。
后世王朝虽一直沿用科举选拔制度,宋朝增设荫补渠道,大量的以世袭恩泽而得官的人进入官僚体系,破坏了科举的公平性,而且明清时期的科举,专重“四书”“五经”,以八股文取士,“十年寒窗”“金榜题名”成了殷实人家子弟的半职业化的赛道,北宋大儒张横渠所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精神也就荡然无存了。大清中兴名臣曾国藩历时7年经七次才通过秀才选拔,然后再耗时4年才完成举人考试和进士考试,这哪是通常的寒门子弟能够完成的学业!
所以,我们在讨论湖南人为什么不“出湘”求仕时,只需集中分析唐宋时期湖南仕人的情况。
湖南是中国唯一原地保存商周原住民种族的地区,传说“三皇五帝”时代的“三苗”,中华文字记载史中的“百濮”、“荆蛮”“扬粤”后裔依然是今天湖南人的重要构成部分,这种民族结构基础就决定了汉唐时期没有多少湖南人“出湘”。
商周时期,沅江、澧水流域是一个濮、巴、楚、苗、越各族共和之地。
西周武王伐纣时曾跟实力较大的八个诸侯盟誓:“嗟!我有国冢君,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氏,千夫长、百夫长,及庸、蜀、羌、髳、微、纑、彭、濮人,称尔戈,比尔干,立尔矛,予其誓。(《尚书·牧誓》)”,这里所称的“濮人“,现在究竟住在哪里,是什么民族?目前尚无确考,中国史学界也就一直有“濮地无濮人”之憾,而最新的研究成果认为,濮地在江、汉以南,大致上就是黔中郡辖区。已发掘的湖南桑植县朱家台商代遗址、辰溪县张家溜商代遗址、保靖县龙溪乡四方城战国墓、慈利县官地战国墓、永定城区紫舞西路菜籽湾战国墓、桃源县祝家岗战国墓和泸溪县桐木垄战国墓及张家界市城区三角坪菜籽湾古代墓葬都被认为具有濮文化特征。
《左传·文公十六年》:“麇人率百濮聚於选,将伐楚。”杜预注:“百濮,夷也。”孔颖达疏:“濮夷无君长揔统,各以邑落自聚,故称百濮也。”此“百濮”无论确指还是泛指,都表示当时濮人的部落众多、势力强大、分布较广,但今时居然没有“濮族”人了,或者最初就不是一个单一的民族吧。
湖南博物馆余斌霞《徙居与融合—湖南地区人口流动与文化变迁物证》认为“巴人以湘西武陵山区为主要活动范围。巴人与湘西其他族群相互融合演变为今湘西土家族的主体“。
再说楚。“商代本无楚”,今天中国大地也没有楚族人!公元前年,楚文王从荆山丹阳迁至江汉平原的栽郢(江陵),才有了楚国。当然,也就有了楚人楚族(注意楚人在当时亦属少数民族)。“楚蚡冒于是乎始启濮”;楚武王时,又“开濮地而有之”。至楚庄王打败麇人、庸人,“并国二十六,开地三千里”,这时候,楚人肯定大举进驻澧水流域与濮人、巴人共享涔阳平原的富庶与安宁。
近几年,常德澧县古城岗城、澧县鸡叫城、临澧申鸣城(俗称古城堤)、临澧宋玉城(又名楚城)、石门古城堤等遗址的发掘与确认,同时,谭远辉《澧水下游楚墓论述》:常德德山寨子岭鄂邑大夫楚墓、临澧太山庙楚墓群(已发掘29座墓)、澧县皇山楚墓、澧县新洲楚墓、澧县丁家岗楚墓(3座墓)、津市邵家嘴万家坡楚墓群(发掘座墓)、津市金鱼岭楚墓(清理22座墓)、临澧九里楚贵族墓群(近百座未盗墓)先后发掘与考证,都证明了澧水流域涔阳平原就是栽郢(江陵)的王畿地带,这些早期进入湖南常德的楚人最后可能都自我汉化为“汉族”。
公元前年,秦将白起拔郢,此前两年,白起大*从武关、房县、宜城、襄樊、宜昌一路追杀楚民直到江陵兵散失守,大批的楚国王族追随楚顷襄王退守到河南淮阳,但巨量的楚郢居民应该是从石首涉江迁徙移居澧水流域了。这可能是楚文王将罗子国迁入汨罗江一带之后的第二次楚人大举迁移。所以,我认为晋唐之前,沅澧流域居民当以楚族人为主。
今天的苗族是否与古“三苗“有关,暂时没有结论,既然当今的苗族跟古”三苗“的居住区域高度重叠,先姑且把苗族视为跟古”三苗“有亲缘关系的种族,《史记卷一·五帝本纪第一》描述:“三苗在江淮、荆州数为乱,于是舜归而言于帝,请流共工于幽陵,以变北狄;放欢兜于崇山,以变南蛮;迁三苗于三危,以变西戎“。自古以来,湖南雪峰山脉就是苗族核心居住区,苗族是湖南先民的重要组成部分,今天的苗族人口占湖南少数民族人口的33%,怀化靖州是苗族人口比较集中的地区。
《史记·楚世家第十》:“熊渠生子三年。当周夷王之时,王室微,诸侯或不朝,相伐。熊渠甚得江汉间民和,乃兴兵伐庸、杨粤,至于鄂。“
《史记·楚世家》载,“(楚)成王恽元年(前年),初即位,布德施惠,结旧好于诸侯,使人献天子。天子赐胙曰:镇尔南方夷越之乱,无侵中国,于是楚地千里。”
中国史学界对此”扬粤“、“夷越”的比较研究,结合考古材料的实证,现阶段的结论是“扬粤”即“扬越”,与“夷越”乃“百越”中最具实力的部落,扬粤、夷越先后活动区域大致包括今咸宁、岳阳、长沙、南昌、赣州、衡阳、郴州地带,但今天这一带人都不称自己为越人!
考古发现,湖南境内的扬越人墓葬主要分布在湘水流域和资水下游,就湘水流域而言,长沙、株洲、湘潭、衡阳、郴州等地区都发现了扬越人墓葬,但与长沙相邻的岳阳地区,却尚未发现扬越人墓葬,喻立新《长沙春秋扬越来源探究》认为岳阳罗子国系楚王同姓国,扬越人入湘之际因此未能在岳阳立足。
所以,我们可以直观的理解:湖南在战国秦汉年间是楚人、越人、濮人、苗人自治共和型态,黔中郡以桑植吉首为中心乃濮人自治辖区,苍梧郡以怀化溆浦为中心是苗族自治区,武陵郡以常德澧县为中心由江陵一带迁入的楚人管治,而长沙国(郡)、零陵郡是典型的越人*区,而宁乡岳阳罗子国则是湖南境内最早的一个楚人集聚区,可能是洞庭郡的核心范围。
另外,据《宋史·梅山蛮传》记载:“上下梅山峒蛮,地其千里,东接潭(潭州,今长沙),南接邵(邵州,今邵阳),其西则辰(辰州,今沅陵),其北则鼎(鼎州,今常德),而梅山居其中”。北宋在湖南梅山建筑二邑,上梅山筑一邑,命名“新化(王化之新地)”;下梅山筑一邑,命名“安化(“人安德化”)。两千年来,这5万平方公里的梅山福地则是独立的特殊的存在。
从湖南初民的种族风格就是世居其地,或有南迁云贵的现象,从来没有北上的历史记录,所以,汉唐时期的湖南人是不“出湘”北上的。
五、湖南人的由来
湘楚大地(湖南)气候宜人,土壤肥沃,河湖密布,灌溉便利,独特的地貌结构,山水形态,优越的地理位置和自然环境,使湖南自古以来就是中华民族大融合的后花园。中华民族历史上有五次自北向南的大迁徙,最终的落脚点都包括湖南。湖南今天有55个民族,常德竟然有蒙古族的集聚区,少数民族人口占全省人口的比例高达10%,远远高于湖北(4.1%)江西(0.27%)。
谭其骧《湖南人由来考》《近代湖南人中之蛮族血统》、曹树基《湖南人由来新考》、薛*超《湖南移民史研究(~年)》都有对湖南人口历史变迁进行深入的研究,他们认为今天的湖南人90%是北方先民大迁徙的后裔。
我认为大迁徙的人口本身都是原住地的贫弱人群,一旦异地皈化,短时间内再“出湘”的概率会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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