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王室解纽。群雄割据,纵横睥阖。
在中原诸州郡之间,身为天下“交通枢纽”的徐州,可谓是各方枭雄争夺的
主要地盘之一。迫于内忧外患的种种压力,时为徐州牧的陶谦从公孙瓒那里“借”来了刘备,并于不久之后“禅位”于后者。
但演义毕竟是演义,在徐州的归属问题中,陶谦表现出的,却并非后人在小说中所看到的那样。这个看起来“仁善”的长者,其实也是个十足的凶人;而同样有仁义之名的刘备,也曾扮演过不光彩的角色。
一、揭开演义中的“仁善面目”:凶恶暴徒陶谦
占据了一个“四战之地”,当时的徐州牧陶谦,也十分忧心。这个祖籍为扬州丹阳郡人氏的地方长官,因为“三互法”的任官原则,才背井离乡来到中原地区的徐州。
这样的情况,在当时屡见不鲜。但多数地方长官,都选择与当地士族合作,通过联姻方式,将两家利益牢牢绑定在一起。这些人,统称为“外转本豪族”。但陶谦却不是:
按《三国志·陶谦传》:“谦背道任情:广陵太守琅邪赵昱,徐方名士也,以忠直见疏。”
又《三国志·张昭传》:
“刺史陶谦举茂才,不应,谦以为轻己,遂见拘执。昱倾身营救,方以得免。汉末大乱,徐方士民多避难扬土,昭皆南渡江。”
陶谦的家世、出身不可考,但从其执*手段来看,当地士族与陶谦的关系并不和睦,甚至势同水火。不过,从陶谦招揽张昭,后者不从,还与多位“士民避难扬土”的情况来看,陶谦曾有意图招揽徐州士族,但后者却不愿与之合作。
造成这一现象的,很有可能是因为陶谦的“成分”不太干净。他的手下,如臧霸等泰山群盗,如笮融这种佛魔,又如丹阳武将,都是凶神恶煞、无恶不作的亡命之徒,这显然与东汉豪族的儒学气质格格不入。
值得一提的是,前面提到的赵昱,被陶谦打压、排挤到广陵之后,依旧没能逃脱宿命,不久之后便死于笮融之手。
按《三国志·刘繇传》:“融利广陵之众,因酒酣杀昱,放兵大略。”
而从陶谦的行事来看,此人也是个胆大包天之辈,其手段之老辣,甚至比笮融这个佛魔还要厉害几分。
按《三国志·陶谦传》:“下邳阙宣自称天子,谦初与合从寇钞,后遂杀宣,并其众。”
不难看出,阙宣僭越称“天子”,背后有陶谦的指使。这股流窜在徐州治所下邳的黑恶势力,也是陶谦本人豢养的“打手”,用来专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阙宣与陶谦“狼狈为奸”,不知做下多少恶事。话虽如此,“黑手套”虽然好用,但也有不少风险,因此陶谦在立足徐州之后,便亲自处理了阙宣。
由此可见,陶谦的历史形象与演义之中截然不同。这并非是一位仁主,而是一位实实在在的枭雄人物,是个真正心狠手辣的凶恶暴徒。
曹操的老父曹嵩遇害,便是陶谦的手笔之一。
前面已经说到,陶谦在徐州时,不知招揽了多少匪、盗出身的凶恶之徒。而担任刽子手的张闿,正是陶谦手中的一把“尖刀”。在完成刺杀曹嵩的任务之后,张闿被陶谦安排到了其盟友袁术手中。
李贤注《后汉书》引《谢承书》曰:
“袁术使部曲将张闿阳私行到陈,之俊所,俊往从饮酒,因诈杀俊,一郡吏人哀号如丧父母。”
可以看到,张闿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主公处理一些“阴暗”之事。陶谦对其知之甚深,如果真的不想得罪曹操,又怎么会故意派这个凶徒前去护送?
因此,曹嵩遇害的背后,就是陶谦在故意为之。对此,《魏晋世语》说得更加直白:“嵩在泰山华县。太祖令泰山太守应劭送家诣兖州,劭兵未至,陶谦密遣数千骑掩捕。”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陶谦的小动作,如何能瞒得了在徐州经营多年的士族集团。而这种腌臜事情,再加上陶谦、阙宣的僭越行为,恰恰是他们所厌弃的。如此,便不难理解徐州境内的士族,为何会对陶谦如此排斥和抵触。
可在乱世之中,谁的“拳头”大,谁就能掌握一定的话语权。陶谦虽然与徐州士族离心离德,但他手下的丹阳精兵和泰山诸将,都是一等一的*事力量。凭借这样的*事力量,陶谦勉强在徐州、在中原站稳了脚跟。
当然,为了抗衡曹操、袁绍、刘表的*事联盟,陶谦还与幽州公孙瓒、南阳袁术以及黑山*缔结了另一个*事联盟。
按《三国志·武帝纪》:
“袁术与绍有隙,术求援於公孙瓒,瓒使刘备屯高唐,单经屯平原,陶谦屯发干,以逼绍。太祖与绍会击,皆破之。”
这段记载,将雄踞在中原的几个枭雄给划分得泾渭分明。陶谦这个暴徒,与公孙瓒这个凶人,可谓是“臭味相投”,二者勾连在一起,互为表里,一起抵御着袁曹联盟。
刘备之所以能来到徐州,便是凭借这层关系,他当时属于公孙瓒的麾下。
二、公孙瓒与刘备的“同门”之情
刘备与公孙瓒,是同门师兄弟,曾一起求学于大儒卢植麾下,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相交莫逆,“瓒年长,先主以兄事之”。
有意思的是,两人之间的“同门”之情,并非是一起读书读出来的。
按《三国志·先主传》:
“先主不甚乐读书,喜狗马、音乐、美衣服。”少年时期的刘备,虽然拜师卢植,但其目的是为了老师背后的人脉、名望,而不是他在经学上的造诣。公孙瓒拜师,同样如此。
除此之外,刘备与公孙瓒的双向选择,各有自己的思虑与考量。
刘备“好交结豪侠”,从小便喜欢与各路英雄结交,如田豫、牵招、关羽、张飞等人,都是受刘备感召而来。公孙瓒少年英武,“有姿仪,大音声”,就连当地太守的长官就看中他,将女儿许配之,可见其不凡的气度,是吸引刘备与之深交的必然因素之一。
反观公孙瓒,对刘备也十分看重,除了后者高明的经营手段之外,还与两人身上的“草莽特质”有关。
公孙瓒虽然出身豪族,但他的母亲却十分卑贱,在这样的情况下,公孙瓒长大之后,反而对一些底层人氏多有青睐。对于公族子弟,他则表露出了厌恶与鄙夷的态度。
按《三国志·公孙瓒传》注引《英雄记》:
“瓒统内外,衣冠子弟有材秀者,必抑使困在穷苦之地。问或其故,答曰:‘今取衣冠家子弟及善士富贵之,皆自以为职当得之,不谢人善也。’”
赵云是豪族出身,因此他投奔公孙瓒时,也得到了后者的嘲讽。
说到这,或许有人会问:公孙瓒既然对豪族如此排斥,那他是如何经营起属于自己的势力的呢?
山人自有妙计。公孙瓒在成长的过程中,结交了许多能人。
按《英雄记》:
“若故卜数师刘纬台、贩缯李移子、贾人乐何当等三人,与之定兄弟之誓,自号为伯,谓三人者为仲叔季。”
按照这个逻辑,当时在家乡颇为“豪横”的刘备,也自然颇受公孙瓒的青睐。毫不避讳地说,“黑道”发家的刘备,当时不缺钱,也不缺人,正是公孙瓒需要笼络的“土霸王”。
在这种情况下,刘备与公孙瓒惺惺相惜,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巾乱世之际,刘备跟随邹靖征讨乱*。按《三国志》的说辞,刘备因此获得了不少的*功。但裴松之注引《典略》又提到:刘备初登战场,接连几次被敌*重创,险死还生。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备哪里又能获得*功呢?
最后,还是公孙瓒帮助了他。邹靖曾为公孙瓒麾下,他对刘备多有照顾,便是后者能拿到*功的主要原因。
这时的刘备,未曾有仁义之心,反而其勇武之名,倒是小有名气。演义中说张飞怒鞭督邮,并非空穴来风,只是这鞭打督邮的人,其实是刘备自己。
由此可见,刘备早年间是个凶人。这不仅解释了公孙瓒与他的密切关系,还能说明陶谦接纳刘备的原因。
三、陶谦为何接纳刘备?
刘备弃公孙瓒而去,转投陶谦,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转折点。
按《三国志·先主传》:
“曹公征徐州,徐州牧陶谦遣使告急於田楷,楷与先主俱救之。时先主自有兵千馀人及幽州乌丸杂胡骑,又略得饥民数千人。既到,谦以丹杨兵四千益先主,先主遂去楷归谦。”
刘备投奔陶谦,这不难理解,毕竟这是一个有大志向的少年枭雄,他渴望在中原地区建立一番功业。
但陶谦接纳刘备,却颇耐人寻味。演义中给出的解释是:刘备仁德,陶谦深知其不会苛待百姓,故三让徐州。
但结合前面来看,陶谦这个凶人,纵容泰山群盗在琅琊、东海肆虐,又坐视笮融在下邳烧杀抢掠,还暗中扶植阙宣这种黑恶势力,可知陶谦并非是一个爱民如子的人。
因此,演义之谈,无疑是对刘备、陶谦的美化。
既然如此,陶谦明知刘备的野心,为何还要接纳他呢?方诗铭先生在《三国人物散论》中,提出了一个颇为见地的观点。
在他看来:陶谦手下有“精兵”,但无“良将”。陶谦在徐州,可谓战战兢兢,外有袁曹,内有士族。他手下的丹阳精兵虽然骁勇善战,却缺乏一个善于统兵的战将。
反观刘备,不仅自己有“勇略”之名,手下还要关羽、张飞两位虎将。这两位的战绩,是无需质疑的,同时代的周瑜、郭嘉、程昱等人,都曾给出过很高评价,称关张为“万人敌”、“熊虎之将”。
因此,刘备集团与丹阳精兵的结合,可谓是如虎添翼。
方诗铭先生的这个说法,固然有几分道理,但在笔者看来,还是有些片面。
一方面,丹阳精兵中这么多人,陶谦就找不到一个值得培养的人吗?
另一方面,陶谦手中,并非缺少大将,也不只是依赖于丹阳精兵。当时的徐州,还有臧霸统领的泰山诸将,同样是一股强大的*事力量。
这一点,毋庸置疑。曹操在击败吕布之后,曾请出臧霸,令其照看青徐二州。在此后的数年间,此地一直没有发生过多少动乱,这足以见得臧霸对青徐地域的影响力。
再回过头看陶谦此人,可知他喜欢收留一些亡命之徒和凶悍之辈。而刘备早年的发家史,也是靠着一股凶悍才过来的。
刘备在幽州,能数次击退*巾,还收拢了一些胡族作为部曲,这说明他本人在*事上的战斗力,也算过得去的。
更为重要的是,刘备与丹阳兵,与徐州治所下邳,都有过一番缘分。
按《三国志·先主传》:
“顷之,大将*何进遣都尉毌丘毅诣丹杨募兵,先主与俱行,至下邳遇贼,力战有功,除为下密丞。”
刘备曾到丹阳募兵,对此自然熟悉,这也是陶谦将其招揽过来,并给予他四千丹阳兵的主要原因;更何况,刘备曾在下邳杀过贼*,拥有不错的名声,陶谦任用刘备的另一个原因,可能是想借助后者的名望,缓和与下邳士族的关系。
下邳当时最大的士族——陈氏,便与刘备保持着较好的关系。比如陈登,便与刘备心心相知、相见恨晚。
陈登赞刘备:“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吾敬刘玄德。”
刘备也对陈登有类似评价:“若元龙文武胆志,当求之于古耳,造次难得比也。”
只是陶谦没想到,刘备的到来,不仅没有缓和他与士族的关系,反而让刘备生出了野心。就在陶谦去世后不久,刘备便背叛了丹阳兵,选择与东海糜氏、下邳陈氏合作,最终“窃取”了徐州。
参考文献:《三国志》、《魏晋世语》、《后汉书》、《三国人物散论》